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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六十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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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六十七

郁山蝶擰了擰眉, 這幾個聲音中有一個女聲格外耳熟,好像是……花茹的聲音?

聽這意思……難道是花顏被晴元木的枝條給纏住了?

她大喜過望,立馬放下筷子站了起來, 準備出門查探一番, 回眸卻剛好對上花棉的目光。

“怎麽了?”花棉擡頭望向她。

郁山蝶剛想開口, 卻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反應不應該是一個正常仙侍的舉動, 頓時僵在了原處。

連自己都能聽出來是花顏出了事, 更何況是花棉呢?

花棉都沒反應, 自己卻如此激動,顯然不太合適。

雖說自己的本意只是想借此機會撂筷子保護水靈根, 順帶看看熱鬧, 並不是真的想去救花顏, 但再怎麽說,也不應該如此殷切。

為了不引起花棉的懷疑, 她只得重新坐回原處,艱難地舔了舔幹澀的下唇, 拿起筷子戳了戳碗裏的冰沙。

“沒、沒什麽。”

花棉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,忍不住笑出了聲:“放心, 花顏雖然跟我勢不兩立, 但畢竟是姐妹,我也不會眼睜睜看她出事, 她死不了的。”

郁山蝶剛擡起來的筷子停在了空中。

聽這意思, 該不會是……

花棉瞥了一眼她震驚的神色, 忽然莞爾一笑。

“你真當我有那麽大本事,連晴元木都能控制呢?”她用指尖點了點屋外的方向解釋道, “晴元木喜熱,我這屋剛好當著日曬, 她想耍心思偷看我在做什麽,正好擋了晴元木吸收熱量,這才會被捆起來。不過嘛,這些枝條有金鈴珠鎖著,最多再過一炷香的時間,她自己就掉下來了。”

“哦、哦……”這解釋有理有據,郁山蝶無話可說,也找不到理由離開,只得看著碗中的食物,再度愁悶地舉起了筷子。

然而,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後。

外面的動靜不僅沒有消減,反而更加鬧鬧嚷嚷了起來,人也似乎越來越多。

在外面的驚呼聲接連不斷地傳來後,花棉原本淡定的神色也消失了,她放下筷子,招呼著郁山蝶站起來。

“走,跟我出去看看。”

郁山蝶松了口氣,悄悄背過身去將包了一嘴的食物吐掉後,這才小步跟著跑了過去。

一出門,果然有一大群人圍在門口。

他們仰頭看著被晴元木枝條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花顏,七嘴八舌交談個不停。

“這幾根晴元木枝條上的金鈴珠都沒了,她不會死在這兒吧?”

“應該不會吧,雖然長老們都已經離開了,但宗主是在畫舫上的啊,等他趕過來就沒事了。”
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一個低沈的男聲傳來。

郁山蝶扭頭一看,眼簾中映出一個熟悉的人影——這不正是那個統計組隊名單的李師兄嘛。

“師尊有事著急跟裴師姐商量,連我都不允許進入,等他忙完出來,估計花顏早就被這些枝條吸成骷髏了。”

在一旁聽著的花茹頓時急了。

“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?”

“當然有。”李西風不急不慢地從袖中掏出一張嶄新的控溫符來,“晴元木喜熱怕冷,只要用足夠低的溫度攻擊它的弱處,就能讓它主動松開枝條。”

花茹一聽,連聲催促道:“那還等什麽,現在就做啊!”

這話一出,李西風原本準備掐訣的手又收了回去。

他嗤笑一聲,朝花茹晃了晃手中的控溫符,然後“刺啦”一下從中撕開了。

“求人之前,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態度?這控溫符我寧願扔了也不救她,自求多福吧。”

說完,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

“你!”花茹氣得直跺腳,然後從自己袖中拿出了好幾張控溫符。

“不就是控溫符嘛,誰還沒有一樣!”

她一邊說著,一邊指揮著花顏的其他仙侍跟自己一起行動。

“你們盡管拿控溫符來用,用一張事後補十張!”

話音剛一落地,原本只是看戲的圍觀弟子也興奮了起來。

“花茹姑娘說的可是真的,那若是我們幫了忙,事後也能兌換嗎?”

花茹一急起來,哪還顧得了那麽多,滿腦子都是“人多力量大”這句話,匆忙點點頭,含混應下了。

“那是自然,只要在場的人救下我家主子,事後必有重賞!”

郁山蝶在一旁湊著熱鬧,竟也有些躍躍欲試,若不是忽然被花棉扯了扯衣角,恐怕她也跟著上去了。

雖然自己並不缺控溫符,但這玩意兒的價格也是擺在那兒的,用一還十的便宜不占白不占!

“怎麽了?”一連被花棉帶著走出人群,她還有些戀戀不舍。

花棉無奈地笑了笑,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瓜。

“別白費功夫,你想想,兩杯一樣溫度的水倒在一起,溫度會下降嗎?”

郁山蝶腦內像過了電一般,頓時恍然大悟。

“對哦。”

兩杯50℃的水倒在一起,結果只能是50℃,既不會變成0℃,也不會變成100℃。

要想解救花顏,除非有人一舉將溫度降到零度以下才行,否則來再多人也沒用。

不過很顯然,在場這麽多人,除了自己之外,並沒有一個人能做到這點。

畢竟在這群人中,既沒有修為到達元嬰的人,也沒有靈根為冰的人,控溫符對於他們而言就是平日裏熱得要死時用來解暑的符咒,稍微降點溫度就已經夠用得很了。

果然,在眾人舉起控溫符一齊降溫後,包裹著花顏的晴元木只是稍微舒展了些枝條,並沒有要松開的意思。

花茹皺了皺眉,命令道:“繼續。”

如此反覆,不知道折騰了多少遍之後,晴元木忽然猝不及防地吐出了一截被壓得青紫的手臂。

眾人驚呼一聲,連忙朝四周躲閃開來,那截手臂“啪嗒”一聲落在地上,“咕嚕嚕”流了一地殷紅的血,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惡心的甜腥味。

花茹一下楞住了。

她在原地怔了半天,忽然打了個寒顫,緊接著踉踉蹌蹌地跪倒在斷臂旁,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流,雙手止不住地顫抖,嘴裏不知道小聲念叨著什麽。

過了一會兒後,她擡起通紅的雙眸,對傻怔在一旁的吃瓜弟子吼道:“還楞著做什麽,我主上都這樣了,你們還敢偷懶?要是救不回來,你們一張控溫符都別想拿回去!”

眾人面面相覷,但想著已經如流水般花出去的控溫符,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行動。

郁山蝶本來一直抱著看戲的心理,但如今卻越來越覺得奇怪。

雖然在修真界,斷個手腳都不算什麽,事後用法術接回去就成,但疼痛卻是實打實的。

而且,斷手斷腳也不算完全沒風險,若是在未接回之前人就已經死了,那就算是真神下凡也救不回來。

花茹這麽做,倒不像是真的要救花顏。

——反而像是要趁宗主還沒到來之前把她活生生地肢解了。

一旦得出這個結論,她看著花茹臉上的表情便更覺得可疑了,若是真心為主上擔心,怎麽能連一滴眼淚都沒流出來呢?

她想了想,最終決定出手把花顏救下來。

雖說花顏也不是什麽好人,但也絕對罪不至死,更何況這是活生生的肢解。

不過,還沒等她有所行動,花棉就已經走了上去。

“三師兄呢?”她看著跪在地上的花茹,居高臨下地問道,“出了這麽大的事,你怎麽不去把三師兄叫過來?”

花茹心裏一滯,差點以為自己的目的已經被她看穿,只得低著頭回道:“三師兄……我、我讓甜葉去叫過了,他、他已經休息了,怎麽叫都叫不醒……我也沒辦法……”

她話拖拖拉拉說了半天,最終被花棉不耐煩地打斷了。

“你是擔心他會帶著金鈴珠過來,直接就把花顏救下來吧?”花棉冷笑一聲,“哼,魘魅丸也敢下,你倒真是條好狗。”

花茹驚恐地擡起頭來,瞳孔放大,鼻翼不停扇動。

“你、你瞎說什麽呢!什麽魘魅丸,我都沒聽說過,你別血口噴人!”

花棉攤了攤手,不置可否。

“這話你最好跟宗主解釋,或許主動認罪,剜靈根會沒有那麽痛。”

花茹臉色變了又變,嘴唇翕張,臉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扭曲著,最終凝成一個燦爛得惡心的笑容。

“沒關系,能拉花顏陪葬,我這條賤命也算值了,哈哈哈哈哈哈哈!她馬上都要死了,這裏沒人能救得了她,沒有人!”

郁山蝶在一旁看著,臉上露出一抹嫌棄之色。

她忽然覺得,花顏充其量也就算個有點壞的笨蛋美人罷了,比起花茹來,那就是小巫見大巫。

為了不讓花茹無休止地得意下去,她背對人群,悄悄將空調遙控器調成靜音模式後,決定站出來替花顏主持公道。

“咳咳!讓一讓,讓一讓。”

馬上,就是她郁山蝶,啊不,蘭漪,震驚整個畫舫的first time!

不過,她才剛擠進去,便看到花棉掏了幾顆金色透亮的珠子出來,往空中一拋。

那些珠子飛上天後,自動吸附在晴元木枝條上,枝條頓時顫動不已,過了沒一會兒,便把包裹在最深處的花顏給吐了出來。

郁山蝶撓了撓頭,人都傻了。

不是,就、這麽簡單?

她剛才還做了好長時間的心理準備呢,就擔心自己一出手會被認出真實身份來,搞半天,這晴元木也不過如此嘛。

她才剛感嘆完畢,正準備去瞅瞅花顏的傷勢如何,忽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,整個畫舫似乎劇烈顫動了起來。

她下意識朝頭頂看去,見原本已經恢覆平靜的晴元木竟忽然瘋狂抽動起來,枝條上方掛著的金鈴珠“泠泠”震響著,儼然一副山雨欲來的架勢。

周圍的弟子自然也註意到了這一幕,不過他們倒沒什麽劇烈反應——畢竟金鈴珠都在枝條上好好地鎖著呢,能出什麽事?

他們一等花顏落地,便團團將花茹圍住了,並要求她現場兌換控溫符。

“你和你主上有過節,那是你們的事。剛才說的話大夥兒都聽得明明白白的,現在花顏也救下來了,控溫符用一換十,你不會想賴賬吧?”

由於擔心花茹不兌現承諾就溜走,不少人已經把自己的本命劍“唰”的一下給召了出來,場面一時熱鬧極了。

在場幾十個人中,只有郁山蝶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晴元木上沒有離開。

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枝條上晃動嗡響的鈴珠,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
先前花顏被抓上去就是因為這珠子莫名脫落導致的,若是再來一次,說不定就不止花顏一個人遭殃了。

想著想著,她朝花棉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同時悄悄將空調遙控器換到右手中,準備隨時應對可能暴走的晴元木。

不過,一直等到花茹黑著臉兌換完最後一個弟子的控溫符,頭頂上的晴元木依然沒有任何出擊的意思。

“行了行了,你們幾個也別傻站著,把花顏帶回去,找宗主和裴師姐替她看看,我還有話要跟花茹說。”

花棉招呼著花顏其餘的仙侍回去後,門前便只剩下臉黑得跟鍋底一樣的花茹、帶著淺淺微笑的花棉,以及緊張得手心冒汗的郁山蝶了。

花茹已經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,面如死灰地看著花棉,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架勢。

“我今日做了這事,肯定不能再在靈鶴宗待下去了,剜靈根也是我該受的,你要想告知宗主,現在就去吧。”

花棉卻只是聳了聳肩。

“說實話,我對你們主仆二人的事情並不是很感興趣,而且,該如何處置你,理論上應該由花顏自己決定才是。”

花茹這才擡起頭來,語氣雖然乖順,但態度明顯不服氣。

“那你留我下來想說什麽?”

“我只是想知道,你是怎麽把晴元木上的金鈴珠取下來的。”花棉在她身側來回踱步,語氣輕松,“畢竟這幾顆缺失金鈴珠的晴元木枝條剛好在我門外,應該不是什麽巧合吧?”

花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眸中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。

“花棉,我時常後悔,當年選擇了跟從花顏,而沒有選擇你。”

花棉攤了攤手:“我不知道這和金鈴珠有什麽關系。”

“當然有關系!”花茹握緊了拳頭,眼中閃著說不清的情緒,“若是你,你會用這種方式害花顏嗎?可是她就會這樣做。你以為這晴元木是從哪裏來的?這本來就是百花谷裏的那一株!”

花棉挑了挑眉,露出一副“原來如此”的神色。

“若是如此,那就說得通了,百花谷那株晴元木近些年少人看管,金鈴珠倒不像以前那般難摘,憑她的本事,摘掉幾顆也不算難。”

“可不管百花谷再沒落,那也是百花谷的象征!”花茹越來越激動,胸口劇烈起伏著,“她是大小姐,就可以這樣做嗎?”

在一旁的郁山蝶吃瓜吃得津津有味,早已把緊張的情緒拋之腦後了,順手將空調遙控器收進了鐲子中。

這麽一看,似乎並不是花茹主動想害花顏,而是花顏被自己設下的陷阱捆住了。

原來是自作自受啊……

“還有給三師兄下的魘魅丸,那也是花顏的主意,一旦你被晴元木捆住,便沒有人可以救你了。”

花茹越說,臉上的憤恨神色便越強。

“她這樣不留情面地想讓你死,你到底為什麽要救她?”

花棉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意,似乎並未被她的情緒影響分毫。

“很簡單啊,她要是死了,我該有多無聊啊。”

花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,像一頭怒氣沖沖的小牛。

“你瘋了吧?若不是今日我臨時倒戈,你現在還在晴元木裏被捆著呢!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花棉沒忍住被逗笑了,“這麽說來,我還得謝謝你?”

花茹還未回答,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一陣呼嘯而過的風聲。

“歘——”

一根隱藏在最深處的晴元木枝條忽然躥了出來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花茹卷了進去。

似乎是因為藏得夠好,這根枝條並沒有被金鈴珠鎖上。

花棉臉色立即變了,飛速掏出一枚金鈴珠,準備故技重施,將其桎梏住。

花茹被枝條勒得面色發紫,但還是努力發出聲來。

“別——這、這根是主株,金鈴珠沒用的,反而會——”

她話還沒說完,便徹底被枝條勒暈了過去。

花棉聽明白了她的意思,連忙將金鈴珠收回空間。

但卻沒料到那根主株竟然分出好幾條枝幹來,輕松一卷,不僅將金鈴珠吞了進去,同時也把地上站著的兩個人給卷了進去。

不久前剛把空調遙控器收進青雪鐲的郁山蝶:……

靠!

但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,她只要一掙紮,枝條就會越纏越緊,不過一會兒就已經被捆成了蠶蛹。

花棉被捆在她旁邊,神色冷凝。

“不對勁。”

她沒怎麽掙紮,因此枝條捆得還算較松,至少呼吸說話並沒有太大的困難。

“什麽……不對勁?”郁山蝶氣若游絲地開口。

“主株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位置。”花棉頭腦清醒地開口分析道。

“我們的房間居於整個畫舫的中間部分,而晴元木的主株是生長在畫舫末尾的,我在上畫舫前便觀察過,就算有些許偏移,也不可能移動到這種位置來。”

郁山蝶已經覺得自己開始缺氧了,聽完這一堆話後也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。

“什、什麽意思啊……”

她腦子暈暈乎乎的,並沒有任何精力思考花棉的話。

“這意思就是說,有人對這艘畫舫做了手腳,我指的並不是花顏,她還沒那麽大的本事。”

“這……原來是這樣啊……”

郁山蝶用勁全身力氣吐出這幾個字後,接著便“嗷”的一下暈了過去。

……

一陣五彩斑斕的光斑在眼前閃過後,朦朦朧朧中,她似乎看見蕭厭竹似乎很生氣。

在他面前還站著另外一個男的,低眉順目地跪在地板上聽著他發洩怒火。

郁山蝶聽得不甚明白,於是便下意識湊近了些,竟意外發現自己可以像幽靈一樣自由地飄來飄去。

還沒等她興沖沖地從蕭厭竹身體裏飄過去,就聽到他再度開口了。

“說,你跟她雙.修了幾次。”

郁山蝶頭上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。

哈?

雙修?

誰跟誰?

她的目光來回在兩人身上游移著,忽然想明白了什麽,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
狗比師尊該不會是gay吧!

這場面,怎麽看怎麽像他在教訓自己的出軌對象啊……

跪在地板上的人擡起頭來,神色倔強地答道:“厭竹仙君恐怕找錯人了,我跟小蝶仙君並無任何關系。”

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某人:?

她連忙瞅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人,沒忍住再度倒吸一口涼氣。

不是,等等,孟遙?

狗比師尊在想什麽呢?

“呵,還不承認是吧?可本座聽說,她近日跟你走得很近啊。”

郁山蝶看了眼孟遙的神色,整個心都提了起來。

完蛋了,孟遙為了證明他的清白,肯定會把先前接鶴令一事抖露出來,那這樣自己不就完蛋了嘛!

可惜的是,還沒等到孟遙回答,她便忽然感到自己靈識中傳來一陣刺痛。

“主人,你怎麽了!”是小飛的聲音。

“小蝶,你還好吧?”傅驕的聲音隨後而至。

郁山蝶眨了眨眼,蕭厭竹和孟遙的影像隨之消失,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被晴元木捆著,只是已經完全被納進了一個巨大的樹洞裏面,四下一片漆黑。

“呃……”她想了想該怎麽委婉回答以免讓兩人擔心,然而思考半天也沒想出個結果,最終決定實話實說,“我被晴元木捆住了。”

小飛果然發出了刺耳的驚叫。

“怎麽會這樣!完了完了完了完了!!!”

好在傅驕比它穩重許多,斟酌了一小會兒後開口:“小蝶,你現在是完全動不了嗎?”

郁山蝶嘆了口氣,雖然眼前漆黑一片,但她的感知還是很清晰的,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捆著,就算想拿空調遙控器也根本抽不開手。

“動不了。”

不僅如此,由於缺氧,她能用靈識跟一鳥一魚聯系上都已經是極限了,若是再用靈識控制空調遙控器,恐怕自己會因為體力不支直接嘎掉。

情況一下陷入了僵局。

現在這種情況,除了等待別人趕過來救援,似乎並沒有別的辦法了。

但問題也出在這兒,要是根本沒有人發現她們三個呢?

正當她考慮要不要讓小飛去找小師兄幫忙時,忽然看到眼前閃現出一道火光。

只是這道火光有些微弱,只閃了一瞬便滅掉了。

但即便如此,郁山蝶還是看清楚了,這火光是從花茹身上升起來的。

她不禁有些生氣。

都到這種時候了,花茹竟然還想耍花招,難道燒死大家她就能活下來了嗎?

正當她怒氣沖沖地準備罵人時,火光再度閃過,“劈裏啪啦”地燃燒著,這次比上次要持久許多,照亮了三個人的臉。

花棉原本一直平躺著保存體力,見狀也忍不住詫異地半坐起來,任由藤蔓在自己身上越收越緊。

“你瘋了嗎?”

郁山蝶也忍不住虛弱地附和了兩聲。

“她確實瘋。”

都這時候了還想著搞事情,先前控訴花顏那麽大一堆,搞得她還以為花茹已經改邪歸正了呢。

現在看來,不過是假象罷了。

花茹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可以稱得上是“真誠”的笑意。

“花棉,我這輩子做了許多對不起你的事情,但那都不是我的本意,如果今日必須要有人死掉才能解開束縛,我希望你能活下去,重振百花谷威名。”

火光愈燃愈烈,花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,連自己的火靈根也作為火引燃了起來。

郁山蝶看呆了,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直到小飛聒噪的聲音再度響起,她低頭一看,才發現自己身上的枝條全都松開了,並且像蛇一樣窸窸窣窣地朝著花茹爬行過去。

啊?

郁山蝶徹底懵住了。

不是吧,花茹這是在……救她們?

扭曲的枝條紛紛往花茹身上爬行著,不多時便把她裹得嚴嚴實實,往外發出不斷收緊的“咯吱咯吱”聲,聽起來格外駭人。

即便如此,花茹身上的火光卻依舊頑強地閃爍著,細弱而又堅定。

郁山蝶拍了拍裙擺上的土灰,站了起來,看了一眼被晴元木枝條淹沒的花茹,心情覆雜。

老實講,她想過很多種獲救的可能性,但沒有哪一種和現狀重合。

畢竟誰能想到花茹竟然會主動犧牲啊?

她面帶歉意地咬了咬唇,準備上前查探情況,手背卻忽然被人拍了拍。

花棉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她身旁,拉起她的手說道:“走吧。”

郁山蝶驚詫地指了指被裹得只剩幾縷頭發露在外面的花茹:“咱們不管她了?”

花棉惋惜地嘆了口氣。

“火焰對於晴元木的吸引力太大了,除非有人能瞬間冰凍掉這些枝條,否則不光救不下她,連咱倆都得再度被捆進去。”

她一邊說著,一邊指了指因為枝條全都集中在花茹身上而漸漸透出光亮的樹洞。

“趁晴元木註意力都在她身上,這是咱們逃走的最佳機會,若是能及時找到裴師姐或者李師兄,她應該還有機會活下來的。”

郁山蝶回頭又看了一眼被淹沒在枝條裏的花茹,咬了咬牙,決定聽從花棉的話。

雖然自己有空調遙控器,但想同時凍住這些枝條肯定得消耗大量靈力,不吃補靈丹不可能做到。

但問題也就出在這兒,雖說補靈丹是師兄師姐給的,但那也都是狗比師尊煉的,要是當著花棉的面拿出來,不就相當於明擺著告訴她自己是個騙子嘛。

由此可見,還是去找師姐解救比較妥當。

正當兩人準備從樹洞露出的開口處滑下去時,原本還肆意在花茹身上爬行的枝條忽然停住了。

這窸窸窣窣的聲音消失得過於明顯,郁山蝶一半身子都已經離開樹洞了,但仍然忍不住擡頭往花茹那邊看了一眼。

只見剛才還堅定閃爍著的火苗竟然瞬間被撲滅了,就如同在大海中航行的小舟一般,一個海浪撲過,便翻得無影無蹤。

郁山蝶心頭一緊,頓感不妙,剛想拉住花棉的手將她迅速拽出洞口,但卻被忽然發瘋的枝條狠抽了一通,不禁吃痛縮回手。

“嘶……好疼。”

“哧——”

正當她抽氣之時,幾乎在同一瞬間,花棉的雙腳再度被枝條纏住,她自知掙紮不過,當即便重重跪地,伸出手將卡在洞口的郁山蝶推了下去。

“你先走!”

“嘩啦啦——”

猛然被推,郁山蝶本以為自己會立馬摔倒在地,卻沒料到這個樹洞竟然深得超乎她的想象,在裏面滑行了許久才“噗通”一聲墜地。

落地前聽到最後的聲音,是花棉聲嘶力竭的呼喊。

“去找裴師姐!”

揉了揉疼痛不已的尾椎骨,郁山蝶努力站了起來,正想照花棉的話去做,然而擡頭一看,頭頂的枝條又恢覆了正常,根本看不到所謂的“樹洞”,甚至連枝條上面掛著的金鈴珠都完好無損。

唯一有異樣的,是一條顏色偏黑的枝條隱在後面緩緩移動。

郁山蝶立馬便反應了過來,這應該就是剛才花茹所說的主株了。

剛才的一切,應該都是這玩意兒搞的鬼。

似乎察覺到了郁山蝶的目光,那根主株在原處停留了一瞬,緊接著便以閃電般的速度飛快朝畫舫後方竄去。

郁山蝶暗道不妙,連忙追了上去。

眼下這種情況,她也顧不得去找師姐了,要是讓主株成功逃脫,就算宗主來了也束手無策。

“咚、咚、咚……”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回蕩著。

此時差不多是午時,正好是許多內門弟子午休的時刻。

一聽門外有奔跑聲,大大小小好奇的腦袋就從窗戶中探了出來。

“她這是在做什麽呢?”

“不休息在這裏跑步,她當自己是體修呢?”

被這群人盯著,郁山蝶本想將空調遙控器掏出來制冷,也只能暫且放棄,轉而掏了一張控溫符出來。

雖說單用控溫符的效果不如空調遙控器,但如果能讓主株停下來,她就有機會去找師姐了。

符咒在她指尖跳躍著、顫動著,無數道水藍光芒不斷往上擡升、匯攏,直至凝成一股強勁的力量。

“轟!”

冰冷的水光打在晴元木上,枝條上的金鈴珠也隨著震動,不斷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響。

但主株只是停滯了一瞬,便以更快的速度朝前奔去,顯然這個溫度還不足以讓它停下來,並且還將它的怒氣完全激發了出來。

郁山蝶暗罵一聲,喘了口氣後,又再度跟著跑了起來。

好在那些弟子都只是看熱鬧,並沒有人真的跟上來,等到一拐彎,轉進畫舫末尾,便已經看不到那些好奇的腦袋了。

畫舫最末端長著粗壯的枝幹,盤根錯節的根部像是從畫舫裏面伸出來的一般,樹葉密集到幾乎將整個天空都遮得嚴嚴實實。

若不是知道主株的樣子,恐怕郁山蝶會認為這玩意兒才是晴元木最重要的地方。

主株在靠近這截枝幹之時,忽然像蛇一般順著枝幹游動到了頂上,緊接著便停了下來,像一根普通的樹枝一般,一動不動。

——除了枝幹上沒有金鈴珠之外,乍一看還真不容易將其分出來。

郁山蝶的目光死死盯在主株上,同時不動聲色地擡起了右手。

這裏相對僻靜,沒人註意得到自己,因此只要拿出空調遙控器和補靈丹,就可以結束這一切了。

然而,她右手才剛擡起來,那根暗紅的枝條忽然朝她猛抽了過來。

郁山蝶躲閃不及,袖子被扯開了個大口子,瞬間皮開肉綻,鮮血濺了一臉。

她來不及查看自己的傷勢,將雙手背至身後,試圖避開主株的“視線”。

可惜的是,主株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圖,頓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了上來,將她兩只手捆在了一起,並同時勒住了她的脖頸。

窒息感和缺氧感同時而至。

不過比起在樹洞中,這一次要好許多。

至少——她的靈識並未嚴重受限。

不能用手,那用靈識來控制也是一樣的。

她合上雙眸,仔細用靈識感受著周圍的一切。

晴元木、主株、青雪鐲、空調遙控器、補靈丹……

她深吸一口氣,緊接著毫不猶豫地控制靈識按下了制冷鍵。

捆在她身上的枝條抖了兩下,似乎沒料到她還有辦法掙紮,但也只凝滯了一瞬就立馬又恢覆了精神,重新將其捆了起來。

郁山蝶皺了皺眉,自己如今的靈識還不夠強大,一次同時最多只能按下一個按鍵。

這也就意味著,她用靈識按下的制冷鍵並不能調整溫度,18℃的制冷對於晴元木而言不過是撓癢癢罷了。

看來還是必須找機會親手將空調遙控器拿出來才行。

可到底要怎麽做呢?

正當她陷入糾結之時,忽然意識到小飛似乎一直嘰嘰喳喳吵著沒有停過。

而自己因為高度緊張,一直選擇性地將它的聲音給屏蔽了。

她連忙將註意力重新放回小飛的聲音上。

“主人啊,我想到了,既然你說花茹能用火焰吸引這些植物的註意力,那咱們也可以這麽做啊!”

“餵餵餵,主人你到底怎麽了?沒出事吧?能不能理理我啊?行就給個準話!不行我就再想想!”

郁山蝶連忙應道:“應該可以試一試。”

若是自己控制靈識在左手上制熱,吸引走主株的註意力,然後趁機用右手拿出空調遙控器調節制冷溫度,只要速度夠快,就能夠完美解決這個問題。

方法已定,只剩實踐。

她深吸一口氣後,重新閉上雙眼,用靈識重新選中遙控器上的制熱鍵,對準自己的左手精準按下。

果然,在溫度生效的一瞬間,纏住她的主株立馬朝左手的位置撲了過去,像惡虎分食一般,將她的左手死死纏住了。

郁山蝶顧不得左手被咬得生疼,趕緊按照計劃用右手在青雪鐲上一拂,將空調遙控器取了出來。

主株這才發現上當,但已經來不及了。

在郁山蝶瘋狂按下按鍵之後,它只感覺到渾身冰涼,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,萎靡地抖了幾下後,顫抖地松開了枝條,縮進了那根粗壯的根裏。

郁山蝶松了口氣,手上的按鍵卻沒停,花棉、花茹還在裏面呢,要是不把她倆救下來,自己這番苦不就白受了嗎?

於是她片刻不休地從地上爬了起來,拿出一瓶補靈丹嗑了起來,同時忍著傷口的疼痛對著面前這顆粗壯的枝幹一頓猛按,一直等到整棵樹都結出了冰渣,才緩緩松開了手。

好在晴元木確實怕冷,原本主株還想躲在根部硬抗一番,但沒料到她竟然這麽強,最終只得委屈巴巴地把還沒開始吸收的兩個人給放了出來。

“噗通”兩聲,花茹、花棉兩人重重落地,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破爛爛,臉上也臟兮兮的,整個人昏迷不醒。

郁山蝶松了口氣,剛想過去查探兩人狀態,擡頭卻發現不遠處站了個熟悉的人影。

等會兒,那是……宗主???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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